杨立新和儿子杨玏
[娱理· 人生观]
前不久，赶着《大江大河》的热度，杨立新上了两次热搜。一次是因为演技。因为演技上热搜不奇怪，十七岁进入人艺、在话剧舞台上磨练了一辈子，杨立新是圈内公认的好演员，演技担得起赞美。
另外一次，则是“被二婚”。这让杨立新哭笑不得。他本来不打算理会，可谣言的雪球越来越大，最后连朋友都打来电话督促他澄清一下，杨立新这才发声明、出来接受采访。
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，这说明您红了？”我们开玩笑地说。
《大江大河》杨立新饰演水书记
杨立新笑了。他对“红”并不陌生。
1993年推出的家庭情景喜剧《我爱我家》火遍大江南北，这部剧至今仍被奉为国产情景喜剧的最高作品。杨立新扮演的贾志国成为一代人的记忆。2012年《楚汉传奇》，杨立新演出“成也萧何，败也萧何”的一代名将萧何，也让观众印象深刻。
除了出演有限的电视作品外，杨立新大多时间都活跃在人艺的舞台上。《茶馆》《窝头会馆》《雷雨》《天下第一楼》…清一色排开，部部都是经典。
2017年，60岁的杨立新正式从人艺退休。他开玩笑地把“退休”说成是“因年龄原因被辞退”。
话剧《雷雨》剧照
杨立新说他这辈子只会一件事，也只干了一件事。“一个人从事一项工作，十几二十年技艺成熟，这是必须有的一个过程。”
也因此，他不止一次说，过早成名对于演员并非好事。儿子杨玏当了演员后，杨立新不忘在旁时刻督促：“低调，低调，一定要低调，要把表演当作一辈子的事情做，而不要一阵子。”
“退休”的杨立新并没有闲着。和陈佩斯合作的话剧《戏台》至今还在全国巡演，采访的前一天，他还在外地演出。
考虑到话剧表演对演员体能要求更高，杨立新将自己的舞台生命限定在十年之内。目前，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和儿子杨玏共同演一台话剧。
17年北京春晚，杨立新杨玏首都同台表演
干了一辈子话剧，杨立新的初心和最爱无疑是话剧。
采访所在的人艺戏剧博物馆，里面的每一个角落他都很熟悉。他也特地找了这么一个地方与我们交谈。
这次来人艺戏剧博物馆，他还给馆长带了好几本80年代排练用的原始剧本，包括《阮玲玉》《茶馆》等。当我们问到任何关于影视圈现状的问题时，他甚至会礼貌地回避，把话题岔回话剧。
“喜欢一种艺术门类，喜欢一个艺术作品，是其他东西没法儿替代的，就像你喜欢一个人一样，”杨立新说，“每一个艺术品种，都有它的独特魅力。”
杨立新
[娱理·十问]
娱理：干了一辈子话剧，现在回头想想，你有没有过片刻的好奇，“其实我当初也可以走一条完全不同的路”？
杨立新：北京有一句老话，叫“人过三十不学艺，人过四十不改行”，这是有一定的道理的。洋说法，有一个两万小时或三万小时的定律，我们一个人从事一项工作，超过两万小时，超过三万小时，大概算一下，按照每天八小时工作的话，刨去星期六、星期日，大概得十几二十年。
也就是说一个人从事一项工作，十几二十年的技艺成熟，这是必须有的一个过程。如果你从事一项工作二十年了，刚刚有点起色，忽然脑门子一热又换了一个从头学起，成功率应该是比较低的。
什么是事业呢？就是一辈子干了你最喜欢的这事情，干了二十年，就是事业；什么是成功，你一辈子没有不成功被迫去干别的，这本身就是一个成功。所以，能够在人艺演一辈子戏，我觉得本身就是成功，很满足了。
娱理：你之前说过，过早成名对一个人的成长不见得就是好事情，为什么这么说？
杨立新：所有事情都不是绝对的，因人而异。表演艺术这一行，有一个最大的特点，如果说你做出成绩了，就一定会受关注。从这个角度来说，现在的社会对于名人有很多特殊的喜爱。特殊的人群，任何事情都容易有一好一坏，一正面一负面。
做出成绩就会出名，出名还要准确地把控自己。所以我老跟杨玏说，我说低调，低调，一定要低调，要把这个事情做成一辈子的准备，不要做成一阵子，我们不是为了什么，我们是为了干好你自己的工作，干好你自己的事情，这就够了。
话剧《天下第一楼》剧照
娱理：有人说，相比以前，当下话剧更加冷清、小众了。你怎么看？
杨立新：现在的文艺欣赏形式多了，文化生活也普及了。（我）那个时候电视不普及，电影院没有现在多，电影院也没有这么多厅，八十年代初，全国加在一块，一年可能就那么二三十部电影。
（说话剧“冷清”）这是统计学上的一个误区，大家都在家看电视，但是你没有注意到首都剧场的《茶馆》《窝头会馆》《雷雨》《天下第一楼》，场场都是满的。
我们演《戏台》，场场也都是满的。当然了，如果要跟庞大的电视剧观众比起来，首都剧场只能坐千来人，北京喜剧院也只能坐1300多人，到了外地，再大的剧场，拿上海的文化广场来说吧，也只有1800人，10场不过1万多人，跟庞大的电视观众比，它自然会显得小众。
娱理：作为舞台上的演员，你害怕被冷落吗？
杨立新：不一定是这样，有些观众看了话剧之后，还是觉得话剧对Ta最有影响力、最有震撼力、最有欣赏的魅力。《雷雨》就有一个观众，我们演八场，Ta起码是看四场。
（话剧）有这么一部分观众，喜欢一个东西，喜欢一种艺术门类，喜欢一个艺术作品，是其他东西没法儿替代的，就像你喜欢一个人一样。
每一个艺术品种，都有它的独特魅力，这种魅力是其它形式无法替代的。你说你把《红楼梦》拍成电影，拍成电视，你改成连环画，最后《红楼梦》的原著还是魅力最大的。
话剧《雷雨》剧照
娱理：近年来BBC就录播了很多莎士比亚喜剧，甚至在电影院上映，让更多人能够欣赏戏剧。你怎么看这种现象？
杨立新：这种方式拓展了戏剧传播的面，拓展了可观赏的观众数量，挺好的。但是，好比足球转播，最疯狂的、最有意思、最有悬念的、最让你能够兴奋地还是现场观看。现场是无可取代的，话剧也是这样。在现场看话剧和拿手机看话剧，是完全不一样的。如果有机会的话，还是应该在现场看。
娱理：杨玏子承父业，你平时会和他交流演技吗？
杨立新：杨玏的戏我会关注。我们私下交流也挺多的。我经常给他提一些可能性，我说你最近要看一下京剧了。有好的快板书的段子，我也从微信里面发给他。
今天还给他发了一个铁片大鼓，魏喜奎的铁片大鼓，真的好听。唱是说的极致，说不足以表达了，就把它写成词，写成可以唱的词，表达起来就特别地丰富，特别地有表现力。（小理：他是真的会去听？还是敷衍你一下？）我发给他他都听，但是我希望能够在我发他的基础上，诱发他更大的兴趣，来更广泛地听。
娱理：现在影视剧里很多年轻演员被批不会演戏，台词不过关，你觉得问题的关键是什么？
杨立新：关键是他自己认识不认识到的问题。如果他们能认识到这个问题的话，他自己也能随着实践逐渐磨炼出来，这个东西是可以锻炼的，只要他留心，是可以磨炼的；如果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话，那我就不知道了。
话剧《窝头会馆》剧照
娱理：因为“水书记”你被更多的观众认识，热度和流量背后，负面传闻也随之而来。前不久你也在微博上回应了“二婚”的谣言，你怎么看这种流量伴生的假新闻？
杨立新：啼笑皆非。你刚才也说了，说明我最近又红了，又受到关注了，这不是什么坏事，清者自清，浊者自浊。他那样说，让你受到了关注，你来辩解，也同样受到了关注，事实就是这样，你也不用怕他。这个局面还是挺…由他去吧。
娱理：你之前一直说希望父子俩能一起演个话剧，现在有计划了吗？
杨立新：这个我跟很多老师说过，如果有合适的题材，帮我们留着点心，有父子题材话剧的话，我很愿意求你们帮我们写了，我们一起在舞台上碰撞一下。
2013年、2014年我们排练《小井胡同》的时候，杨玏正好有拍摄的间歇，他每天坚持来看我们排练，三十场的演出有个演员因为中途有事，没办法全部完成，杨玏就替他演了一部分场次。
在后来的演出过程中，我也曾上台演了几场当年演过的人物小力笨儿。那天正好我夫人来看演出，说你们俩人在舞台上同时出现的那一刹那，有点像幻觉。你知道吧，因为舞台和观众有距离，我再挺拔一点，并不觉得出年岁…她说，这两人怎么那么像，恍惚间不知是当年穿越到了现在，还是现在回到了当年。
这太有意思了。我跟我媳妇说，你怎么没拍下来呀？说句老实话，我们父子能够在舞台上碰着，时间不是很长，大约十年之内，如果能碰到这样一个题材的话，挺珍贵的。
话剧《小井胡同》剧照
娱理：为什么是十年之内？十年之后就会真正退下来休息吗？
杨立新：话剧和影视作品不一样，话剧就这三个小时，或者两个半小时，需要很多体力。你可以歇一天，晚上六点以后化妆，七点半开幕，这三个小时你得把它顶下来。
但是这三个小时选择了人物一生当中最精彩、最激烈、最撕裂、最辉煌的瞬间，不管什么，反正你用的都是极端的形容词，那么这一个时空也是最费体力的。
比如说今年故去的朱旭老师，去年还在拍电影；金雅琴老师近九十岁的时候还在拍；我们拍《第一书记》的时候，北影的黄素影老师，91岁了还在演戏。
因为剧中需要那么大年岁的，尤其是电视和电影，一个真正91岁的人和60多岁的人演一个91岁的人，在电影里面呈现是不一样的，它有时候需要，你也没办法。
对这样的老戏骨大家有什么想说的？
